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妻子的欲望(十七)

等三个人回到病房,好像达成了某种默契一样,绝口不再谈论任何关于这件
事的话头。房间里变得有些沉闷,偶尔几句无关痛痒的对话,也简洁机械。嫣的
声音显得惶恐不安,战战兢兢的,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。

  贺伟没跟我说几句话,他本来就是话不多的人。走的时候我麻药还没全退,
口齿不清地跟他说让他早点歇着,他也没回话,风一样的消失了。

  下半夜是苏晴守在病床,这个和我才认识了两天不到的女人,突然间好像成
了我的亲人!而嫣似乎接受的十分自然,理所应当地依靠和听从她的安排。苏晴
让嫣和女儿去她宿舍睡,说是方便照顾我,不用跑来跑去的麻烦。我发现她在处
理这些事情的时候几乎没有任何迟疑,可考虑的却十分周全。说实话,让嫣回家
睡我也不大放心,对于佟,我并不了解,不知道这个流氓还会做出什么事来。

  迷迷糊糊睡到天亮,睁开眼苏晴已经不在病房。七点多,季然过来了,给我
带来了早点。说苏晴在上班,要她过来看一下我,等嫣过来。

  我就让她回去,说用不着了我没事。

  季然没说话,把豆浆倒进杯子里,过来坐在床边扶着我的头喂我喝。她的手
有些苍白,纤细白净,纸浆里漂过一样,指甲修剪得很短,没有涂指甲油,四指
并拢紧贴着透明的杯壁,和豆浆的颜色融为一体。我小口地抿,嘴里什么味道也
尝不出来,却能清楚地嗅到她身上一股淡淡的药水味儿。

  这只手让我想起嫣,同样的修长,干净,好像从来没有沾过一点污浊。嫣的
指甲是留长了的,精心修饰过,玉一样的温润剔透。可我现在想不起来那只手过
去抚摸在我身上的感觉,好像遥远的隔世,能记住的,只有指甲留给我的刺痛。

  「我不喜欢医生……」她说。抽出一张纸巾给我擦了下嘴角,用一根竹签插
起袋子里的蒸饺递到我嘴边:「小时候,我最怕医生,打针吃药我都怕,那个时
候,觉得医生就跟魔鬼一样可怕,可是很奇怪,我还是想生病!生了病,可以安
静地躺在床上,不用去上学,姐姐会整天守着我……」

  她的话很孩子气,听上去却让人觉得心酸。

  「刚住进来的时候,我希望医生是能救我的神!现在知道了,我谁也指望不
上。我那个病房里,这个月死了两个,都是和我一样的病。所以我现在就是在等
死呢!早晚也会和他们一样被推进太平间……」说到这里她顿住,似乎突然发现
自己说得太多了,轻轻地翘了翘嘴角,给了我一个几乎难以察觉的笑。

  照理说,我似乎应该说点什么,至少也该安慰她几句。可我什么话也没有,
对这样一个孩子,我清楚地知道骗不了她!这样生死的问题,她肯定已经考虑过
了无数次,无谓的安慰,是对她的不尊重。

  嫣来的时候,我正在想等贺伟问起的时候该如何地他解释。以他的脾气性格
是不可能不问的,而如果被他知道了事情的始末,会发生什么样的事谁也无法预
料。从嫣的一些表现上,我预感一切正向着好的方向发展。尽管我从来都没认真
想过,在和嫣的未来,能不能够忽略曾经的阴霾,逾越那道横隔在两人之间的鸿
沟,但在这个时候,我不愿意让事情朝明朗的方向发展,我希望,能埋多深,就
埋多深。

  嫣看上去精神有些萎靡,很明显昨天晚上睡得并不好,牵着嘉嘉的手来到床
边,用略带疑问的眼神看了一眼季然。也许她想知道这个女孩为什么坐在这里,
但没有询问什么,自从发生了这些事情以后,她和原来有了很大的变化。首先是
不爱说话了,以前的她,喜欢用近似撒娇的语气和我说话,喜欢玩笑戏谑。同时
她开始躲避我的目光,不自觉地摆出一些像是做错了事情的小孩儿一样的胆怯。

  我觉得她整个人就像是根绷紧了的琴弦,一直在被一种莫名的力量压迫着,
越来越紧,随时都有可能崩断。

  嘉嘉努力地探着身体,想爬到床上来。季然就把她抱上了,跪坐在我旁边,
手上整理着她卷起的衣领,问:「这是谁啊?是谁啊?告诉姐姐好不好?」

  嘉嘉还理解不了病床的含义,她伸出小手,在厚厚的绷带上抚摸。也许是觉
得我和往常不一样了,所以很惊奇,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地眨着,良久,才下定
决心地叫出了一声「爸爸」。

  「你们回去吧……」我对嫣说。作为医生,我清楚自己身体的状况还没到无
法自理的地步。嫣带着女儿呆在这里并不方便,照顾她就已经很费心了,再加上
我肯定会更吃力。而且她的精神也不太好,我不想把她也拖得身心俱疲。

  嫣没有表示反对,但也没有走,扶着嘉嘉的胳膊,脸朝外坐着,不知在想什
么。过了很久才突然回过头来,问了我一句:「你能原谅我吗?」

  她问得太突然了,我完全没有思想准备,被她这一句问住了。

  一直以来小心翼翼不敢碰触的部位,如同我的伤口一样,忽然被扯去了包裹
密实的遮掩,把赤裸裸的伤痕暴露了出来。在这一瞬间,我的脑海里一下子浮现
出那些个画面:视频中赤裸的身体,照片里分开的双腿,楼梯内晃动的手掌,还
有那句冰冷得让人绝望的话……

  「如果我因为这件事情离婚了,你会不会像以前说的那样,肯离婚娶我?」

  毫无疑问,我深爱着她——这个在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!我甚至能肯定,
在这个世界上,绝对找不到和我一样爱着嫣的男人!因为害怕失去她,我选择了
懦弱,选择了隐忍耻辱,我甚至觉得自己已经原谅了她,不然我是在做什么?我
不是一直在试图把她拉回到我身边吗?

  但是在她问我的时候,我却突然发现问题并没有我想象中简单。我能原谅她
吗?我能原谅她曾经躺在别人的怀里呻吟?在今后漫长的岁月里,我能不能和从
前一样,若无其事地忽略过这一段深烙在心底的印记?当我说出「我原谅你」这
四个字的时候,是不是在内心真正地原谅她了?理智上,我清楚滴知道我应该原
谅她,为了孩子,为了曾经的允诺和誓言,也为了我自己。我也知道,在得到了
我肯定的回答以后,嫣就会如我所愿的回归,彻底告别那段罪不在她的错误。

  所以我不应该欺骗她。我想她在问出这句话之前,一定仔细思考过,不然绝
不会当着外人的面毫不避讳地问我。四年的共同生活,让她对我的了解胜过任何
人,正如我对她的了解。她知道我追求完美的性格,知道我对忠诚近乎苛刻的要
求,包括心灵,包括肉体。

  嫣要传达给我的信息,不是乞怜,不是保证,是疑问。她也一定明白,自己
将要背负着山一样沉重的负罪感持续接下来的婚姻。我们都是追求完美的人,如
果今后的生活无法回归到从前,那么这样的婚姻,既不是我想要的,也不是她想
要的。

  我犹豫了几秒钟。这几秒钟里嫣变得十分难堪,像等待判决的囚犯。她的表
情木然,却透着决绝。这样的表情,是她要决定非常重要的事情时才会有的。我
以前看到过一次——在她决心离开父母,和我结婚的时候。

  我点了点头,动作很轻很轻。我希望自己表现得不那么庄重,轻描淡写一点
儿,然后在心里对自己一遍又一遍地说:把这些都忘了!那些羞辱,那些伤痛,
都不算什么,我可以把这一切嚼碎了,咽下去。

  临近中午的时候,李主任带了两个社区民警过来,说是要了解情况。他表现
得很愤愤然,在民警询问的时候不断插嘴,说:「这叫什么?没有天理王法了!

  光天化日的干这事……梁医生是我们医院的骨干,作风正派品德高尚,是市
政府嘉奖过的业界代表。他们这不是寻衅滋事,这是在打政府的脸……」

  民警没理会他,问我知不知道打佟的人。说刚刚佟在环城路被人袭击了,手
指骨折,他是跳进护城河才躲开追他的那人的。

  不等我回答,李主任已经在叫:「小吕,这事和梁医生没关系,我绝对敢打
包票!梁医生不是那样的人,不会和那些个混混有什么关系。」被他叫做小吕的
人「嗯」了一声,说:「就是问问而已,听说梁医生和他之前有过冲突……」

  送民警出了门,李主任有折返身回来,悄悄对我说:「这件事,就此打住,
别在弄什么事情出来了,那个货,不是个简单的主儿。」

  这件事,就稀里糊涂的不了了之,再也没有过下文。我住了十几天院才搬回
家里,在这十几天里,嫣和嘉嘉就和苏晴住在一起,除了回家拿点生活必需品,
连医院的门也很少出。贺伟没在医院出现过,我给他打了个电话,他回答得很平
静,说自己有急事已经赶回杭州了,

  嫣和苏晴相处得很融洽,她习惯于依赖人,在处理各种生活琐事上面,嫣没
法和苏晴比,甚至,连季然也比不上。苏晴完全替代了我成为嫣的生活导师,有
的时候,我甚至觉得我们已经成了她的负担。季然也会偶尔过来,不过话很少,
帮着做点事儿,或者领着嘉嘉在外面玩会儿,像个穿病号服的幼儿园阿姨。

  搬回家的第二天晚上,我让嫣准备了些吃的,请苏晴来家里做客,以感谢她
这些天的照顾。

  那天苏晴打扮得很漂亮,像是来赴一场隆重的晚宴。桌子就摆在卧室里,我
靠着枕头半坐在床上,看着两个女人一杯又一杯地喝红酒。两个女人俨然已经成
为了知己一样,争着讲话,说童年,说少女的初恋,说学校的老师,说遇到过的
人,说读过的书……

  两个人都醉了,脸红得像晚霞。嫣很少喝会醉,那个晚上她似乎是故意要灌
醉自己,因为她不停地喝,拿红酒当啤酒一样喝,终于昏昏沉沉地爬上床,对我
说:「老公我爱你!」俯下头,在我脸上亲了一口,喷着满嘴的酒气,朝苏晴挥
了挥手臂:「我醉欲眠卿且去,明朝有意抱……」话没说完,脸已经扎进了枕头
里,嘟囔了几句谁也听不清的话,就没有声响了。

  苏晴站起来,身体晃着走到床前,停住,眼睛微微眯起来,魅惑地看我。她
穿着一件绿色的丝绸团花刺绣露肩旗袍,精致的做工完全体现出她身材的姣好。

  细长脖颈上是一串珍珠项链,项链垂在高耸的胸前,闪着炫目的光。合身的
裁剪使她的腰看上去更细更柔软。再向下,陡然的一个圆弧,丰满的臀部紧紧裹
在薄如蝉翼的衣料中,似乎饱满得随时要迸出来。线条收拢下去,是修长的两腿,
因为站不太稳,稍微弯曲着,由膝盖斜过去,把浑圆的小腿肚鼓得贴在衣摆边缘。

  脚上一款半高跟黑色缚带凉鞋,把白嫩的脚跟和足踝衬托得格外耀眼。

  「我漂不漂亮?」她歪着头,问。

  「很漂亮……」我敷衍着,说:「你喝得也不少了,有没有事儿?隔壁的房
间里有床,你去歇着吧……东西别收拾了,明天让她弄。」

  苏晴像是没听到我的话,伸了个懒腰,让胸膛显得更挺拔,说:「我做别人
老婆不成功,可做情人,我一定合格!你相信不?」靠过来,坐到我枕头边,抓
住我一只手,引导着放在自己乳房上:「我给你做情人,你愿不愿意?」

  这是我完全没想到的,飞快地抽回了手掌,尴尬着,说:「你醉了,别说这
些胡话!这段时间,我很感谢你,在我们最需要朋友的时候,谢谢你出现在我们
的生活里……」

  苏晴的身子倚在床边,用胳膊揽住了我的头,把我的脸贴在她一侧的乳房上
面。另一只手过来,拨开散在额上的头发,用手指触碰着我的眉毛,动作轻柔缓
慢,小心翼翼。做这些的时候,她显得很自然,没有任何犹豫和胆怯,仿佛我本
来就是她的丈夫,她本来就是我的妻子。可是,我的妻子,嫣!此时就趴在我身
边,苏晴圈过我脖子的手臂旁,就是嫣的肩膀。

  我没敢用力挣扎,怕惊动嫣,小声地说:「苏晴,快放手,现在不是开玩笑
的时候,如果嫣看到了,对你和我都不好……」我有些慌乱,不知道她怎么敢肆
无忌惮地对我做这么亲密的接触。而且,我也从来没有碰到过像她这么对男女间
界限熟视无睹的女人!似乎在她眼里,根本就没有男女性别之分。

  苏晴低下头看着我的眼睛,无声地笑了一下:「你真的从没对别的女人动过
心?我不相信!这个世界上,有专情的男人,可一定不会有专情一辈子的男人!

  就好像女人一样,有身体贞洁的女人,但永远不会有心没有被诱惑过的女人。」

  「是的,我有过欲望。」我努力把脸离开她的乳,看了一眼伏在旁边的嫣,
极力平息自己的心跳,说:「不过我懂得控制,懂得如何拒绝心中的欲望。因为
我明白人的本性有多贪婪,得到了,还会要更多,失去了第一道防线,后面的防
线就会像诺米骨牌一样倒下,我抑制欲望,是因为明白欲望的可怕。」

  「你为了什么守贞呢?」苏晴的声音飘渺着:「你该很清楚,她已经背叛过
你了,难道你以为女人和别的男人睡过了,心却还会守贞如玉?」

  我无言以对,在楼梯间,我曾亲眼看到过嫣的行为。虽然最初,那是一个圈
套,把她扯进了万劫不复的堕落,但是毫无疑问,嫣和佟之间,一定不止是单纯
的几次身体纠缠!就像娜所说的,她淫荡过!甚至,曾经主动过……

  「我不想让嫣听到你这样的话……」我的身体微微颤抖:「我曾经答应过,
原谅她,所以永远不会责怪她。你是她的朋友,我能看出来她有多相信你,如果
被她听到了你刚才的话,她一定会很伤心!」

  苏晴盯着我的眼睛,眼神有些复杂,不知道那里面包含了些什么!怜悯?抑
或是心疼?她的脸精致而美丽,淡红的嘴唇,高挑的鼻梁,光洁的脸颊,修饰得
曲线流畅的眉毛,整张脸,完美的无懈可击。这是张不同于嫣的脸,没有不谙世
事的纯净,没有渴求关爱的妩媚,却多了曾经沧海的淡定,地狱归来的安详。

  「别担心……」她轻舒了一口气,突然做了个让我吃惊的举动——伸手去推
睡在我旁边的嫣:「醒醒……嫣……嫣……你醒一下……」

  嫣没有任何反应,呼吸得均匀沉稳,

  「你干什么?」我赶紧制止了苏晴,有些愠怒:「你是不是疯了?」

  「你看,她睡得多熟!叫都叫不醒,我敢肯定她现在什么都听不到。过去的
这些天,她已经筋疲力竭了!就算我们马上就在这里做爱,她也一定什么都不知
道……」苏晴的话里透着诱惑和怂恿:「我了解男人,我也了解你,压制欲望是
件辛苦和艰难的事,忠诚!其实并不重要,你,就是因为忠诚才痛苦。」

  我不大明白苏晴想说什么,不过我知道她在引诱我。透过薄薄的衣服,我能
闻到淡淡的乳香,她的腿,紧紧贴着我的身体,膝盖压在我大腿上,轻轻地摩擦
着,挑逗我身体里的欲望。

  我有些难堪,因为下体已经有了反应。我的头有些晕,在心里希望自己身体
的变化还没被苏晴发现。

  「我知道你的伤还没完全好,不能乱动,所以,只要你不拒绝,我可以包揽
所有的一切,而且,我的身体,也一定是你见过的最诱人的身体之一……」苏晴
俯下头在我脸上轻轻一吻,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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